要在20岁前读完该读的书

“天才要在20岁前读完所有该读的书。”我曾在曹则贤老师的一场讲座中听到这样的话。此话当然绝非真理,甚至算不上一句金玉良言,然而我听到时却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犹如某种创伤性事件一般,这句话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脑海里,以至于成为我的一种行为准则。如今我已要步入19岁,似有倒计时应声开启。

过去

我似乎有种“囤积癖”式的思维模式。

曾在幼年时,我在“懒人听书”上听一些书籍,其中印象最深的是《不一样的杜小都》系列。书中有一个情节,是主角杜小都将电话线拔掉,并将此事嫁祸给电话公司。彼时我听到这一段,心里暗暗想:这样的话,真相岂不永远被埋在历史中而无人知晓了?

这样的思考时时在我的脑海中出现,以至于令我归结出了一个标准的句式:“从今往后,就再也不……”这些事情,对他人而言也许是非常正常的。有物到来,有物离去,无需事事关心,但我恰好强迫症般留意这些细节,想将一切都留下来,把过去留在未来里。

这种思念或许来自于幼年时的一个场景:我在上海世博会的某个场馆里,被蓝色荧光包边的摆钟包围,“滴答滴答”的钟声不绝于耳,令我深刻地体会到了时间的流逝,而这成了我的思维的框架中接近中心的部分。

这样对于过去的强烈的思念在很大程度上把我困住了,就像一个携带着几千年的“伟大历史”的民族那样,任何一种突破性地转变都会在反复的冲动中最后归于平静的失败——你可以看到,法国大革命和五月风暴绝不是发生在这种地方的,哪怕它发生在一个携带着文化沙文主义的地方。

自从初中期我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因而努力地打破这一局面。然而正如自我在镜像阶段中造成的永恒的破碎和失败一样,这种对过去的舍弃恰恰建立在我对于过去的钟情之中,因而这成了一个永远不能成功地困境。

直到如今,我仍然深受其扰,时时怀念过去的时光,那些片段如同我短时性地获得了超忆症的能力一样反复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这样的状态直接地导向了我的一个思维特质:迷茫

迷茫

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自己的应有的行为是无知的。这并不代表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因为我至少知道我不应做什么:接受那些建制化的训练,甚至是规训,并且我隐隐地察觉到我身上的一种使命性,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家、这一代人中的一种使命。但对于那些细节,指的是我应当从何做起,且最终会通向什么地方,始终怀以高度的迷茫。

这样的过程一直持续到我的高三,而在那一年里,我经历了几次封城,经历了学校的若干要求,经历了彻底的学习后,我身体中的一种冲动终于开始唤醒,并且指引我去做些什么。那句“天才要在20岁前读完所有该读的书”猛然又回到我的脑子里来,这种迷茫最终烟消云散了。我霎时间意识到,这正是我当下要开始的地方,我需要充分的扩大自己的积累,然后漂亮地将它们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伟大的思想。如果可以的话,我所创造的东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符合时代的精神,并最终带来我的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而哪怕不可以,我的人生也早已在这里成功了。

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恰好正在一个辩证过程中的反题期里。人类现代的知识已经建立起来并发展了很多年了,这套范式中已经隐隐出现了开始断裂的部分;我们的经济也已经发展很多年了,而我们的生活和精神却显然没有追赶上这种发展;我们的文化已经迎来了一种穷尽,任何一个国家如今都陷入到一种历史的同义反复中了。我们亟待一场更替,需要一次反叛,将这种陈旧了的范式、快餐式的人生、永恒重复的内核全部打破,建立一个属于我们的新世界的时代已经到来了。

这场革命已经有了许多征兆:AI空前的发展带来的不是劳动力的解放而是失业的狂潮、新一代的文化被视作是一种糟糕的恶心的内容被反复的挤压、各种性别和各种种族之间的矛盾正空前地杂糅在一起等待爆发……所有这些无不预示着一场风暴的到来,而居于这场风暴中心的将是一如既往的哲学的发展,而前人已经为我们打下了足够的基石,而我们这一代人的去向正在此处。

去向

接下来要读哪些书呢?我首先划分这样几个方向:哲学、数学、文学。

哲学是我此生致力于前行的方向,是我力图探索和做出成就的领域。当然,这种努力绝对不是建制性的,因而我应当跳过大量不必要的部分,带着充分即可的基础直指问题的核心——精神分析。在现代哲学的语言学转向中,由拉康所颠覆了的精神分析无疑是整个现代哲学的中心,其本身就基建在逻辑学、语言学、人类学等等的相互勾连中。而就我个人的阅读而言,其对符号学和现象学的真正基础尚未建立确定的——或者说至少是成熟的连接,而这正是我的进一步的研究方向。在精神分析的阅读之中,比起书本,还有更重要的阅读的材料:我本身。是的,拉康本身就是不可阅读的,而他讲所有的阅读都视作主体对自身症状的“阅读”。

数学的阅读。首先是无可厚非的,我是数学系在读的学生,学习数学是我为了远大的志向而卑劣求生的第一手段。其次——其实从重要性上应当居于首位——数学是非常重要的一种对象,甚至是超越工具性的对象。整个现代数学的所有结论,以及她像诸山峰一样高耸分隔同时连绵的结构,都是人类的思想进化到今天的一种具象的体现,我们不妨列举哥德尔所把握到的不完备性定理对人类从古至今的自负的冲击,以及集合论与范畴论等等所表现出的高度的融贯性,无一不揭示了数学的伟大意义。最后,数学成为一种工具,也是绝对可以接受的事实,从现代科学——主要是伽利略的《关于两门新科学的对话》所昭示的——里可以洞见的,数学已经成为现代科学的中心工具。

文学。无论如何,文学是不可缺省的。文学是完全的对幻境的构想,乃至于它的所有故事的发生都来自于人类的意愿——无论那个作者如何装模作样地表明他笔下的角色的自主性和生动特征,那些角色的生活终究获得了他的“准许”。而正是在这种绝对的上帝般的厢庭操纵之中,人可以构建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且颇为清晰——远远超过了纯粹的脑海中的想象。再者说,文学阅读作为一种乐趣,割舍它在任何一种状态下都是可惜的。

这样的三个方向,事实上就是我若干年前为自己划定的思想框架。从事实上讲,我确实已经无法回忆那到底是我总结出来的,还是我在无意识的过程中对自己的高度要求,如今看来最有可能的答案,是两者处在相互杂糅的辩证过程中,至今仍在像麦克斯韦揭示的光的电磁扰动本质那样交替地发生着前进。而接下来,正如惯性定律阐释的那样,将持续不断地运行下去,直至它在那种我们尚未认清的空间之中衰弱为零或是有什么外部冲击打断它。

恰如其分的循环

我对过去的思念导致了我的迷茫,而去向恰好解决了这种迷茫,而真正引发了这个去向的,恰恰好是对时间的流逝的恐惧。这样一个恰如其分的循环似乎正在勾勒一个清晰的人生图景,似乎一切都是先定了的,而我正是被编排好了的那个场景中的主角。

当然,这种说法纯粹只是玩笑,但这样一个循环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生契机,我必须牢牢地把握住它,作为我人生迈入新阶段的一个重要的石阶——同时也是一个里程碑,它被我踏在脚下,一如我正前往征服这个机会。

我仍记得我在幼儿园快毕业的一天晚上,躺在床上心中默想:假若我就此死去,心里也觉得足矣。然而今天再审视那一刻的我自己,才发现他竟错过了如此之多的世界。我向来有一种同时满足而贪婪地心态,如今它将要发挥出幼时未能展现的那一面。